“后门票时代”,如何定义旅游

时间:2019-07-22 10:51:11       来源:解放日报

暑假已至,各大景区又迎来了一轮游客井喷。与此同时,景区是否兑现了门票降价承诺,也引来了一拨新的关注——

2019年3月,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发布《关于持续深入推进降低重点国有景区门票价格工作的通知》,这是自2018年国家发改委要求重点国有景区门票价格进行调整后的再次发文。

门票降价,触及了旅游业发展的哪些痛点?“后门票时代”,景区准备好了吗?

门票降价套路多

去年的《政府工作报告》提出要降低重点国有景区门票价格,一年多时间来,多地价格主管部门陆续宣布降价措施。国家发展改革委统计数据显示,截至去年9月底,共有981个景区公布了免费开放与降价措施,其中5A级和4A级景区占70.6%,降幅超过20%的景区占一半以上。今年以来,一些省市又公布了新一批降价国有景区名单。

一轮接一轮的“降价潮”,并非各个景区的主动让利之举。事实上,降价的背后,依然有顶层设计层面“要我降”的倒逼作用,这让一些景区固守“门票经济”的侥幸心理暴露无遗。去年“十一”前夕,无锡一景区仅仅降价1元钱曾引发热议。在最近一轮的降价潮中,亦有景区玩起了“数字游戏”——有媒体调查发现,有景区只降淡季门票价、不降旺季门票价,甚至还延长旺季门票价执行时间。如,潍坊沂山风景区淡季门票价格由70元调整为60元,旺季门票价格仍维持70元不变;青岛崂山景区旺季门票价由245元下调至180元,但景区的旺季门票价执行时间却延长了两个月。

另外,有些景区门票降价后,交通车、索道、缆车、游船等配套服务价格仍然不低,有的收费甚至超过了门票价格。甚至有景区将大门设置在距离景点较远的位置,游客进入景区后不得不为观光车、交通车费用“埋单”。这类“此消彼长”的做法,显然违背了降价初衷。

景区选择性地执行降价政策的背后,依然是“门票经济”的固有思维在作祟,如果把板子全打在景区身上却有些违背实际。其实,造成部分景区门票价格偏高不下的主要原因还是成本构成不合理,现行价格机制对不合理定价行为的有效约束又远远不够。此外,景区还承担了包括景区外资源保护、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维护、地方政府公共管理开支等一些“额外负担”。而要想转变“门票经济”的思维模式,还需进一步清理这些景区“负担”。

西湖模式:挣了票子,撑了面子

十多年来,每当国内旅游景区门票涨价或降价引发关注时,“免费西湖”模式总会被置于聚光灯下。

“免费西湖”模式的探索,始于2002年。当年国庆节前夕,西湖景区里曾各自孤立的小公园被打通,成为环湖大公园,24小时免费开放,西湖也成为国内首个免费开放的5A级旅游风景区。

2000年前后,守着门票过日子是各大景区的常态。当时西湖每年直接的门票收入约为2500万元。在这种氛围下,做第一个“吃螃蟹”的景区需要极大的勇气,其理念和口号是“还湖于民”。

免费模式开启一年后,西湖管委会算了一笔账:除直接减少的2500万元门票收入外,因游客激增和24小时开放所带来的维护、管理费用也大幅增加,一年下来多支出2000多万元,“减收”和“增支”两项加起来约5000万元,几年后这一数据增长为每年7400万元左右。

但免费开放带来巨大人流后,景区内商业网点的租金也水涨船高。以花港观鱼景点为例,免费前一年门票收入约为800万元,免费开放后,一年新增200万元管理维护费用,但物业出租一年收入2000万元,相当于增加了1000万元收入。

杭州的眼光并没有停留在西湖景区的“小账”上,它算的是“大账”。免费政策推出前,杭州的旅游部门提出了一个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理论——241算法——每名游客在杭州多逗留一天(24小时),当地旅游年综合收入会增加约100亿元。2019年1月,杭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发布了最新的数据,2018年全市接待旅游总人次1.84亿,实现旅游总收入3598亿元,两项数据分别为2002年的6.5倍和12.2倍。

“跳出西湖看西湖”,杭州正从“景区时代”向“目的地时代”转变。西湖景区免费17年,不仅带来了经济效益,还显著提升了杭州的社会效益、文化效益、生态效益和综合竞争力,西湖管委会原党委书记王水法将其概括为“名利双收,既挣了票子,又撑了面子”。

不过,西湖的免费模式能否成功移植,与地区的财政实力有很大关系。此外,免费模式也与西湖独特的地理位置、环境条件有关——西湖是少数紧邻中心城区的国家级景区。因此,有专家认为,其他地方照搬西湖模式可能会水土不服,但杭州推动景区免费开放过程中的制度设计、后续管理理念可资借鉴。

门票打折,体验不能打折

面对“后门票时代”,景区准备好了吗?

首先,门票降价会倒逼景区发展模式转型升级。比如张家界景区就正在打造大庸古城——一个以民俗文化旅游体验为主的新型旅游休闲景区。然而,转型升级需要时间,在转型升级完成之前,又要面对门票降价,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。在“门票经济”已触及“天花板”的当下,类似张家界的传统景区尚需要一定的缓冲来应对“阵痛”。

“门票背后有多个利益相关方,不仅包括景区管理方、资本方和游客,还有当地政府、居民,需要平衡各方利益。”中国旅游研究院战略所副研究员韩元军说。

门票收入减少后,如何保证服务质量不“打折”,是景区所面临的另一个挑战。“降低门票价格,最根本的目的是让老百姓玩得起,进一步扩大市场消费的基础。但门票价格的下降不能以降低消费品质为代价,特别是不能以服务要素的短缺为代价。”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说。

有业内人士认为,门票降价后,景区应加快推进智慧旅游建设,在减少人工成本的同时保障服务质量。“智慧旅游系统能够及时对客流量进行监测和预警,帮助人们提前做好应急准备工作、避免拥堵。除此之外,电子售票、‘刷脸’入园、电子触摸屏等设施,不仅是智慧系统的应用,也是服务升级的表现。”旅游规划机构巅峰智业创新研究院院长刘馥馨说。

景区更好地实现转型升级,有赖于现有管理体制的改变。刘馥馨认为,保护等级较高的世界遗产类景区资源,可以借鉴西方的“国家公园”体制,由国家统一管理:“世界遗产是全人类的财富,本身不应该完全市场化,由国家统一保护,作为公益旅游项目,更有利于传承。”但在中国,景区与各地政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想将重点国有景区的管理权限转至中央政府,由中央政府为景区开发、建设、管理、维护的成本兜底,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实现。

诚然,这些建议能否改变景区的管理现状尚是未知数,但可以肯定的是,景区门票降价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,已引发人们对“后门票时代”景区管理体制的深入思考。(记者 雷册渊 整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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